这3位代表,折射出教育人在时代变革中砥砺前行的姿态
导 读
在时代变革中砥砺前行。
教育需要顶层设计,需要引领,更需要一线教育人不断探索,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就师生、成就一方教育。刘荣青、张欣、陈耀身上所折射的正是广大教育人可贵的探索精神。他们在时代变革中砥砺前行,推动着教育转型。 刘荣青 广东省深圳市罗湖区教育局副局长。
刘荣青:寻找课堂的“中国表达”
教育需要顶层设计,需要引领,更需要一线教育人不断探索,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就师生、成就一方教育。刘荣青、张欣、陈耀身上所折射的正是广大教育人可贵的探索精神。他们在时代变革中砥砺前行,推动着教育转型。
一
1993年,在省级名校江西省南昌市第二中学教地理的刘荣青遭遇了“尴尬”,地理不再作为高考必考科目。对当时的许多地理教师而言,这几乎意味着“失业”。
但正所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但同时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刘荣青也从此迎来人生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作为高三优秀备考教师的他南下深圳,开始从头做起。“要不是不考地理了,学校可能也不会放我走。”
因为地理不是必考科目,反倒给了刘荣青更自由的发展空间。在深圳这个创业者乐园里,他天马行空在教学上进行了一系列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创新。
他设计出了可能是全国最早的多媒体地理学习室,“其中有可以旋转的仿真天球,有可以模拟深圳夜晚的星空,用发光二极管做成星星,通过控制不同的亮点,显示各个季节的星空变化”。
那是刘荣青最快乐的一段教学时光,至今说起来仍津津有味。年轻的他脑子里充满了奇思妙想,学校对他也全力支持。
就这样,开放式多媒体地理园、多媒体地理学习室、以地理为特色的主题式校园……伴随着一项项在全省乃至全国有领创意义的教学成果,刘荣青从普通教师先后走上教学处主任、校长的岗位。
2001年,在翠园中学初中部任校长的刘荣青推出“教师自助式培训”,又是一项在全国有创新性的经验。
二
回顾自己的成长过程,刘荣青对深圳充满感恩。这里用独有的开放、包容接纳了他,而他身上所有的不拘一格,也与这座城市“秉性”相投。
2005年,刘荣青在罗湖区滨河中学任校长。在学校对面,是刚破土开发的华润万象城,工地上映入眼帘的“流光溢彩,华润万象”几个大字让人心潮澎湃。
“教育,一定要与这座城市的建设相呼应。”刘荣青说。置身于这片充满希望的热土,他提出了自己的办学愿景——“书香校园,滨河中学”。
如何构建书香校园?受发源于英国的图书漂流活动的启示,刘荣青率先在学校提出漂书的设想。这个想法招致中层干部的一致反对:“校长,图书馆的书是公共财产,丢了谁负责?”
图书馆的书不能漂,刘荣青有办法,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企业界的朋友,对方大为赞赏,当即决定为学校捐书。
有了这一批图书,刘荣青在校园里设置了开放式阅读空间,同时约法三章,提出漂书的规则——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循环漂流,源远流长。
实践证明,漂书为学生成长提供了一个道德情境。一个学生曾这样吐露心声:他在学校看到一本喜欢的书,拿走后很长时间都不愿归还,但最终他战胜了自己,把这本书悄悄还了回去。
2006年,据说是孟子后裔的一位当地图书馆馆长听闻此举,褒奖道:“刘校长,这是以书养德啊,您真是大儒!”
再后来,漂书活动被中央电视台等媒体竞相报道,成为“深圳读书月”的品牌活动,如今已在全市的学校蔚然成风。
三
而在刘荣青这些看似“不安分”的尝试背后,又若隐若现地存在着一条个人的思想发展脉络。
“我做任何事情都喜欢‘穷其理’,从源头上去思考。”刘荣青说。这一思维特质,使得他成为国内较早思考“教”与“学”关系的一线教师。
20世纪80年代,大批西方译著随着改革开放进入中国,刘荣青完成了个人的思想启蒙。受弗洛伊德影响,作为中学班主任,他思考的是如何在学生成长关键期发挥“教”的价值,激发学生潜能。
及至来到深圳,在得改革开放风气之先的前沿,刘荣青的观念慢慢有了变化。“我当时设计的多媒体地理学习室,撤掉了讲台,四面墙壁都有投影,开始有意识地从关注‘教’转向关注‘学’”。
1997年,《人民教育》杂志在深圳召开教学研讨会,刘荣青作为教师代表应邀出席,他说,当前的课堂,要从“教为中心”转向“学为重心”。
“那时候我认为,在课堂上根据知识目标不同,教与学应有所侧重,教与学之间可以实现重心转移。”刘荣青说。
随后,刘荣青调任深圳翠园中学校长,面对教师布置作业太多太乱、学生难以完成的乱象,他提出了“智慧作业”,实施“限时限量,全批全改,分层分类”的作业改革。
基于作业改革,刘荣青从研究“教”与“学”的关系,逐渐转向更核心的“习”。“一个完整的课堂结构,应包括教、学、习三个环节。所谓‘习’,就是教与学的交互地带,但这个地带长期以来是被人们忽略的‘黑箱’。”
四
从2008年开始,刘荣青明确提出了“习本课堂”的理念,并开始申报相关课题的研究。
2012年,首届全国中小学信息技术展演的校长论坛上,刘荣青作题为《以“习”为中心的课堂教学变革》的报告。
在深圳罗湖,越来越多的校长、教师和学校开始接受他的观点,自发地参与到“习本课堂”的实验中,遵循“以习定教,以习定学,因习而得”的原则,他们从改革课堂范式出发,借助信息技术手段,提出了以“课前习、课中习、课后习”为基本环节的课堂新范式。
相较于传统课堂,“习本课堂”让人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时空更开放,目标更多元,方式更灵活……
这几年,作为罗湖区教育局副局长,刘荣青没有过多以行政力量推动,而是以很“低调”的方式开展“习本课堂”实验。但“低调”并不意味着不自信。在认真研究了夸美纽斯提出的“班级授课制”以来的课堂形态演进,刘荣青大胆地提出,“习本课堂”是面向未来的一种育人模式变革。
也因此,两年前区领导详细听了刘荣青“习本课堂”的汇报,当即拍板要建一所实践“习本课堂”理念的未来学校。
“应该说,‘习本课堂’理论的提出,为未来学校的构建提供了一种可能,它引发的将是从管理架构、课堂形态到教师转型的全方位变革。”刘荣青说。
张欣 洛阳师范学院课程与教学研究中心主任。
张欣:生逢其时
1982年,洛阳师院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河南省洛阳市第14中学,做了一名语文教师并担任班主任,这样开始了我的教育生涯。
那时的我,无论是教学还是管理班级都显得有点不“安分”,不想成为校长常常挂在嘴上“天没亮就叫学生起床,陪学生跑操,伴学生自习,盯学生成绩,催学生睡觉后再挑灯备课”的教师。如果他们用16个小时无缝隙管理班级,而我只用8个小时,成绩却一样好,这算不算做教师的成功呢?
基于这样的思考,我以钱梦龙、魏书生等教育名家为榜样,潜心钻研教学最优化、范例教学、目标教学等教育理论。在实践中,我尝试着不以每节课为整体教学,而是以每单元为整体的单元教学法。
1985年,在学科教学的同时,我担任教导主任一职,并加入中国共产党。这样,在我的成长经历中多了一份教学管理,多了一份党员的崇高使命。
1988年,经过从初一到高三的一轮教学后,我调到洛阳市郊区教研室,开始了为期10年的从语文教研员到教研室主任的教研历程。印象深刻的是,那时教育奉行“人民教育人民办,办好教育为人民”,那种为了办学,有条件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实干、苦干加巧干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我。
1997年,我走上洛阳市郊区教育局业务副局长的岗位,同时兼任教研室主任和一所省重点高中的党支部书记、校长。这种教育行政、教学研究、学校管理“三肩"挑的经历,使我得到意想不到、机会难得的历练机遇,让我能把工作纵横融通起来,在教育整合、课程改革、学校变革方面可以游刃有余。在硬件建设上,急速解决了学校“一无两有六配套”;在软件上,积极探索多维教学改革。
2000年,洛阳市郊区随着城市的扩张,成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并更名为洛龙区,我成为洛龙区教育局局长。新世纪、新任务、新担当,我全力以赴进行全区近200所中小学的撤点并校。同时,上划各乡镇对中小学管理的财权、人事权,全区统一发放工资、调配人员,撤销乡镇教办,各中小学直属教育局管理,实现了从“人民教育人民办”到“人民教育政府办”的转变。
2003年至2006年,除履行局长职责外,我深入到一所初中亲自执教政治学科。课堂上,我实施“以教师为主导、以学生为主体、以训练为主线”的三主教学。三年下来,收获颇丰。此时,我拜访了把一所乡镇中学办成全国课改名校的崔其升校长,大批次组织校长和教师外出学习“北京的大气、上海的细腻、山东的创新、深圳的拓展”,并确立了多元课程管理下的全课程教育。大家戏称“全课程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赞同者、质疑者、中立旁观者皆有。最终,媒体用1.8万字篇幅报道全课程教育,打消了许多对课改区域整体推进的“非议”和“指责”。
2011年,我到洛阳市第一高级中学任校长。离开了工作近11年的区教育局局长岗位,从200多平方公里的教育范围浓缩到300亩的校园,使我能静下心来深思一些问题。别人做的,我借鉴;别人没做的,我尝试。那段时间,我试图在课改领域拓展新空间,如课程化校园、校内管办评分离……
2015年暑期,请辞校长一职,我回到母校洛阳师范学院,在洛阳师范学院与中国教师报成立的“课程与教学研究中心”,做一些课程、教学的研究开发工作。三年来,我跑了许多学校,看到课程改革走过的路:学科内的整合、学科与学科的整合、学科与非学科的整合、基于学校层面的课程体系的构建与实施;看到课程改革正在走的路:基于项目、问题、任务的课程整合,更多源于STEAM教学、创客空间、综合实践课程和混合式教学的尝试;看到课程改革未来的路:以学习者个体成长为中心的未来教育、智慧教学、课程化校园,以实现“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
改革开放的40年,正是我从事基础教育的40年,从一名师范生、教师、班主任、教导主任、教研员、教研室主任、校长、副局长、局长、教育理论与实践研究和推广者一路走到今天,见证了基础教育的巨变,是一个受益于改革开放40年的亲历者、见证者,我随着改革开放逐渐成长。
陈耀 特级教师,浙江省温州市实验小学科学教师。
陈耀:为未来生活而来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曾经为自己农村的出身感到自卑。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感恩少年时在乡村“生活即学习”的特殊体验。改革开放后的农村,大家的精神面貌积极阳光,生活状态乐观向上,农村人特有的品质熏陶了我的童年,父老乡亲的言传身教让我深深体会到劳动人民的——正直、坚毅和忍耐,这些品质伴随着我走向远方。
在村子里的小学读书,一直到三年级才有了自然课,且从来不做实验。只记得年纪很大的老师会认真地把知识抄到黑板上,让同学抄写并背诵。与学校里无聊的自然课相比,我的乡村生活堪称多彩。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下的“自留田”政策,让我对科学产生了最初的感情,由此把科学教育当作了一生的职业。
师范毕业后,我来到浙江省温州市新桥镇中心小学当了自然老师。这是一所普通的乡村学校,没人重视自然这门课,大多数教师与我小时候的老师一样,不做实验、不联系实际,让孩子照本宣科,漠视了孩子探索的精神。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于是,向校长申请实验室,校长非常支持,他找人在图书馆里摆上十几张桌子,说:“陈耀,这里就给你当实验室吧!”我使出了洪荒之力,要把所有书本上的实验都放到图书馆这一方天地里。
1995年9月,我把全校喜欢科学的孩子召集在一起成立了“科学小组”,后来改名为“少年科学院”。还自费喷了一个印有“科学改变未来”几个大字的超大广告牌立在校门口。许多老师不理解,认为“陈耀的脑子被雷劈了”。但我相信自然课培养孩子的好奇心、分析力、创造力以及动手实践能力,对他们一生的发展都有益。就这样,一步一步我在学校坚持了9年。
2003年,我应邀在杭州师院为全国各地的1500位语文、数学教师上了一节科学课——《空气占据空间》。这节课的结果是我调到了温州市最好的小学之一——籀园小学。虽然学校给了优厚的条件、正规的科学实验室,但最初的进展并不理想,“少年科学院”第一次活动只来了9个学生。于是,我使出了撒手锏——“科学考察”。学校旁边有一个叫“大罗山”的地方,我故弄玄虚地介绍说,那里曾经是深海洋地区,还有宝藏。孩子们觉得好玩,就一起去“寻宝”。
有一天在“寻宝”的时候,一个学生突然大叫,“老师我发现 ‘钻石’了”。我们在一块有上百斤重的石头上发现了白色的水晶。那天,我们在“大罗山”的山谷里发现了20多处水晶穴,有紫水晶、黑水晶、发晶等。通过大量的数据,孩子们分析出“大罗山”曾经的确是一个海洋地区。我们还在学校周边的金蟾山做科考,发现了许多植物。用了3年多的时间,我们把这700多种植物编成了一个金蟾山的地方志,这是当地的第一本地方志、植物志。这个项目获得了“全国青少年科技创业大赛”的集体一等奖。最终,我们从9人发展到1000多人,学校的自然科学成了第一品牌学科。
2004年我去英国访学,有机会跟随当地的教师走进家庭中,发现他们的孩子真幸福,车库里有一排的工具,家庭成员一起做各种机械。我脑子里瞬间冒出5个字“家庭实验室”。就这样“一千零一夜家庭实验室”诞生了。孩子从三年级开始到六年级毕业刚好是1000多天,每个人在家里建一个自己的实验室,做各种好玩的科学研究。
有一位叫刘丹峰的孩子,他在家里建立了蟑螂实验室。因为在一场婚宴中发现,一些大人把鲍鱼壳擦干净带回家,据说能够杀灭蟑螂。于是,他开始研究鲍鱼壳是否能杀蟑螂。他找来一个飞镖的靶子,再用有机玻璃做了蟑螂的窝,在靶子的中心点,放了两个鲍鱼壳,每天观察蟑螂在每一环上面的停留时间。几个月下来,他发现蟑螂待在鲍鱼壳上的时间是最多的。就这样,他完成了一个5000多字的报告。报告里他写到,蟑螂与风油精、蟑螂与香樟树叶、蟑螂与各种东西之间有什么变化。这也让我反思,科学探究难道就是为了结果吗?不是,更重要的是孩子能参与研究的过程。
2007年,我获得了“全国模范教师”;2010年被评为“浙江省科学特级教师”;2016年被评为“中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这些荣誉都是对我的团队、家长和孩子们最大的鼓舞。我很高兴地看到,2016年教育部颁布了《义务教育小学科学课程标准》,其中规定小学一二年级要开设科学课,每周不得少于一节。科学不是让孩子成长为什么样,而是激发他们的梦想。
2005年,我曾提出2049(建国100周年)计划,希望在不远的将来,我的学生当中能够出现“诺贝尔奖”获得者。其实,我的真实想法并不是培养“诺贝尔奖获得者”,也不是培养成绩多么好的孩子,而是培养对未来有梦想有追求的孩子。我的2049计划,为未来的生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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