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会,县衙是政府系列的最基层,知县(明代以前称县令)职微位轻,但却是支撑皇朝大厦的础石。故知县属于朝廷直封的官员,他们都乃有科举功名者。由于县官直接与百姓打交道,朝廷很重视县级政务的功能用,要求知县必须德、才、能力兼备,恪尽职守,勤政益民。考核不合格者,降职、弃用或严惩。故史家认为在古代官员系列中,要数县官最难当。清朝的皇帝大多能自律,勤政、重修为,所以对各级各类官员也要求特别严厉,故而清朝的知县更是难当。在清律严苛制约下,知县不得不孜孜尽责以效忠朝廷,政绩斐然者不乏其例,其中的佼佼者比封疆大吏毫不逊色。《来安县志》不仅在“名宦”栏中,侧重记载了知县们的才德和政绩,还星散提到百姓谢别贤官的仪俗。其具体表达方式是:张盖、陈水置镜、立祠崇祀。
1,所谓“张盖”,就是地方绅民代表,向离任贤知县赠“万民伞”(特制的大红伞),上有歌功颂德之赠言,如“爱民如子”“勤政爱民”“风调雨顺”等,总之,喻义阖境绅民都曾得到这位长官的庇护。如《来安县志》载,道光年间的知县符鸿,离任时有感于百姓的热情送别,当即写了一首诗。诗中有一句“已惭张盖光行色”,句中的“张盖”,即指来安绅民谢赠他的“万民伞“。符知县在来安为官不到两年,便办成了两件大事。一是,道光三年,南境圩区遭水灾,符知县奔走呼号,力倡乡绅、义民出钱出力,有效地赈灾济民,使灾区安度了水荒;二是,道光四年,符鸿将中断了近百年的《来安县志》进行了增补续修,从而完善成今天我们见到的道光版《来安县志》。
2,所谓“陈水置镜”,即离任贤知县,被绅民代表前呼后拥地送行在大街上,来城主街道两边的店铺、民舍门前,都放一盆清水(象征清白廉洁)、一面明镜(“民敬”)以示谢意。绅民代表把离任的贤官送到城外,双方对揖(“揖揖”即依依)而别。
3,所谓“立祠崇祀”,即为少数德高望重、贡献大的知县,建立小型祠庙,供百姓祭祀以怀念之。如明代嘉靖年间的知县魏大用、清朝乾隆年间的知县韩梦周,都因政绩突出而不仅被赠予万民伞,更享受了被崇祀的殊荣。魏大用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任吾邑知县,他为来安做了功德无量的两件大事。一是创修《来安县志》(此前,来安历史只有记录,没有明确的“县志”),是续拓来安历史的奠基人;二是首建来安砖城墙(原为土墙),因可固防,从而绝了倭寇搔扰之患,使古来城居民安居近500年。韩梦周乃德才兼备一名儒,他为来安百姓在民生、民安、民富等方面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政绩出色,深为邑人所爱戴。可见,魏、韓两先贤在来安享受祭祀之殊荣,乃名至实归矣。
笔者窃以为, 以上的后一种谢别方式,定是地方绅民们真心实意之举。前两种送别方式,是我早年听族长们说的。我周氏大祠堂原先就在来安县城〈1938年被日寇炸毁),长辈们的凿凿之言,当属史实。不过,筹划送别的地方代表们的心意,就有真真假假之别了。对来安 贡献大的贤官们,都楚楚然被载入县志而英名不朽。如:来城新安镇,在1950年代初还叫“大用镇”,就是为纪念明代知县魏大用而命名。
当然,县志也记载了少数尸位素餐的平庸县官,如明嘉靖十七年任来安知县的王梅,就乃不思职守图安逸的庸官。他在一首《县署即事》的诗中自白道:“疏慵更何事,高枕午窗虚”。诗句“自拍”了一张栩栩然之慵官相。无疑,王梅离任时肯定是灰溜溜离去的。 更有讽刺意味的是,1938年5月23日,三架日机轰炸了来安县城,烧杀淫掠来安百姓之后,还驻下来继续作恶。不久,日寇头目仓宁,因换防离开来安时,竟无耻地强要带走400年前邑人赠送知县魏大用的“万民伞”,还要维持会会长把伞上原有的“风调雨顺”改成“秋毫无犯”。来安绅民愤而与之巧妙周旋,小鬼子终未能得逞。
为官一任,不一定要做多少轰轰烈烈的大事,只要能尽力为民谋福祉,人们便会心存感激。反之,那些不贤廉、不正派,甚至严重乱纪违法的官员,也会被民众所憎唾。四年前,西南地区便发生一例,且见诸报端:一位地厅级官员被双规免职而去时,街上放起了爆竹,谓之“送瘟神”。可见,民众对贤官劣官的态度,就是这样泾渭分明,殊同天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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