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 殇 不雅斋先生 已经出“九”了,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 门前那一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静静地立在煦暖的阳光中,铅灰色的枝桠无不努力地指向苍穹,在阳光的作用下,又似乎泛着银色的光泽。枝上已经膨出嫩芽,充满生命力的气象早已笼罩着所有的枝桠,笼罩着整个白杨树。然而,那棵最大的白杨树上有一枝杈倒悬着,颜色灰黯干枯,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杈上那些早已枯死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 这是枝殇。那是去年盛夏的一天,明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四起,几阵电闪雷鸣之后,风暴降临了。狂风暴雨之后,门前那棵巨大的白杨树上有一个大枝杈被折断,倒悬在树上。此后,我每天都能看见那个倒悬的枝杈,看上面叶子一天天变黄,变暗,变成褐色,直到彻底干枯。我想,这些干枯的叶子马上就要随风飘飞而去。可是,出乎我的预料。夏天过去了,所有白杨树的叶子都泛成了金黄,可那些干枯的叶子还在干枯的枝杈上摇曳;秋天结束了,所有白杨树上的叶子都在秋风中飞尽,可那干枯的叶子还在清寒的秋风中晃动;冬天去了,所有白杨树上那些光秃秃的枝桠在凄厉的寒风中瑟瑟摇晃,而那些紧粘在枯枝上的干枯的叶子,仍在北风中振动。 现在,春回大地,万象更新。柳树早已裂开芽苞,吐出了鹅黄;月季花更是迫不及待地长出娇嫩的红枝。所有的白杨树在积蓄着能量正欲吐芽,准备让所有健在的枝桠都披上新绿。我知道,这些枯枝再也不能长出嫩芽了,它早已失去了生命,可在煦暖的阳光中,那些过早干枯的叶子为什么还紧紧粘着在枯枝上,坚决不肯离枝而去呢? 于是,我陷入了沉思。那被风暴折断的枝杈,成为树枝中早夭的一枝,那些枯叶并没有走完盛夏,走过金秋,然后再伴着金黄在秋风中飘飞。早夭,它们不愿意;虽不愿意,却终归是早夭。可它们并没有因为早夭而彻底屈服。枯叶,虽不能再次受夏日的光合作用,不能在清秋中飞舞金黄,但是,它们那份不愿意脱离母枝的情怀却显得更加执着。正是因为早夭的生命其在临逝时的那份对于生命的依念,让枯叶与枯枝更加难舍难分,也正是因为那份依念的执着,这枯叶经历了此后夏雨秋霜冬雪之后却仍然不屈地坚守在枯枝上。春日的阳光不能再使之返青,而且在春光里,它们显得那么丑陋,那么不协调,但是,它们却是生命不屈象征。 我把目光推移到更远处的白杨、松柏和水杉上。它们断枝上的枯叶,经历了夏秋冬之后几乎都还仍然存在着,它们都是不向命运低头者。这些都是彰显了枯叶对于生命依念的执着的情怀。 我知道,那些枯枝与枯叶最终都将落下来,那是以后的事,也是必然的事。但是,对于生命的依念的执着的情怀和勇敢地倔强地不屈地与命运抗争的精神将在那些不幸早夭的树枝上永远地承传下去。 是为枝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