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大舅哥是昔日工厂里机械加工的好手,退休后的他也没闲着,一直在光华门外某加工厂做技术指导工作。他这个人也是的,你忙你的好了,却偏偏要带上我。他经常将他们厂子里做好的机械配件,送到六合啊来安啊等周边中小客户单位去。有时候他有事去不了,就会请我去送,而我又不愿意去送,所以经常会在电话里面和他吵架。 应该是两年多前,天气也是这般很热,那天早上,大舅哥一个电话打来,又是说送东西的事。一番唇枪舌剑后,我又失败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包装得很干净的加工零件,被大舅哥送到家中。那包东西体积有些大,拿在手中掂了一下,有些沉重。于是嘴里叽咕着:“好重啊!”大舅哥赶紧说:“不重不重,才7公斤。”得,看这大舅哥好意思讲的,7公斤还不重?当我是吃苦耐劳的老黄牛啊! 大舅哥说将零件送到马鞍山香源宾馆三楼某室就行了,大舅哥还说香源宾馆就在火车站广场的南面,“不远不远,很近的,”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轻松。说话间,还递过来一张50元的绿色钞票。“不要!”和往常一样,用手推托着那张钞票,以显示着自己的“大气”。“好,那就以后再说吧!”大舅哥会用这样灵巧的语言结束双方的对话。当然,话是没了,心情却有些复杂,还有些无奈,看着他用那双有些油污的手,将那张钞票,收进了自己的工作服口袋。 说走就走,将那包零件放进一只黄色帆布包里,又将要客户签收的出货单仔细地放进钱包。再背上平日背的一只小黑包,包里有钱包,有身份证,还有一只卡片机,最重要的,还有一张老年市民卡。出门后,感到外面气温还好。在长虹路边起步价打个的,不一会,就来到南京南站汽车站。在车站售票厅花14块钱,买了张到马鞍山的长途车票。一个多小时后,我已出现在马鞍山繁华而又杂乱的街头。 马上就去找香源宾馆,这家宾馆真的很好找,这一点大舅哥没有忽悠我。拿出带来的路条看一下,按图索骥:出长途车站向右转,三分钟后进入一宽大的巷子,向前走一会再向左转,看到了前面30多米远一处小楼房上,有“香源宾馆”4个大字的标牌。 在宾馆大门口,掏出手机,再看一眼路条上的一组数字,拨出去一串号码。接通后,和对方很热情地说了几句,接着有人接我进入宾馆房间。验货,签单,再接着双方虚假地客套几句,就离开了这家小宾馆。 接下来就简单了,三转两转的,也就几步路的距离,竟又来到大街上。两边看看,这街道不算太宽,快车道上,行驶着并不算多的大小汽车。这是个中等城市,路上的行人也不多。行道树种,和南京一样,是那种高大葱郁的法国梧桐。忽然,在前面街角,没人的地方,有什么物品阻挡视线?信步走去,原来不是物品,是一辆自制的轴承小车,车上卷曲着一位睡着了的无腿残障男子。其形状很是凄惨。
忽觉胃中非常不适,继而感到痉挛疼痛,骤然间,那脑海深处的柔软之门,被悄然打开。因为同是残疾,咱那早已封死的心灵,那生人看过来异样的眼神,那因残疾而带来的失落无助,那种种的辛酸,又重现在自己的眼前。
很不幸,这种思维,这种扭曲,从少年开始,直到现在的老年,总是挥之不去。长期、长久地萦绕在脑中、心头,久久不能散去。我知道,这辈子注定了,就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也可能不会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