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 之 吟 周 元 桂 海洋是水的王国，草是陆地的霸主，物之多必因其被上苍德而所需，这就是“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大自然的作品从来都是神奇的，人们只局限于对花鸟雪月、山川园林、朝晖夕阳说美道爱，而对草自古就以贱微视之：草芥、草包、草民、草菅人命……“草”得不值一提。殊不知，草有着许多被人们忽视了的美。花艳月皓、蝶舞鸟鸣、泉潺虫吟等静谧美、天籁美，都乃大自然的纵使和人类的宠爱所致，而草却是以诚厚贤能之禀赋内秀着朴真美。 草不讲条件，不计环境，任性而专注地游走于荒原，征服贫瘠，随遇而安，见缝插针式地演绎着绿色生命。草无论是在畴野、地角、路边、村头、乃至石头下，墙头上，只要有一点湿气的地方，就能举起一抹绿。春草萌动于地下，适时的悄然拱出地面，借风为笔，以水为墨泼洒嫩嫩的绿韵。初始，如同淡绿色文字在大地上行文书章，由句而段，由段而篇。写满山坡，写满原野，写满堤岸阡陌，各成体系，各锦篇章。章延文展，疏密相间，张驰有度，遇逆境且行且止，据态势收放自如，若行云织就绿韵稠，浩浩然天涯海角。行进中，它们以顽强的生命力，忍受过形形色色的屈辱和刁难，百折不挠的一气呵成，使绿色篇章勃勃然而成气候。 夏季的草，热情奔放，没有一丝造作。它们纠结缠绕，叶茂茎挺，绿得深沉而奢侈。夏草爱群团式亮相，株体幽连而神情兴奋，显得柔情眷态，但又相宜舒张，互不相抑。其阵容虽浪漫却不乱序，显得精致而恣纵，奋奋然活力四射。夏草所特具的缠绵茂密的生活方式，挥洒自如的翩翩风度，常常强势出一派磅礴气势，使山体丰满，使园林深秀，使旷野葳蕤。每观此，便油然想到边塞大草原上那莽莽浩瀚之草的王国，那广袤的牧草随风涌动而潮行，山呼海啸一般，令人耸然震撼。据说当地人能于此时听出马头琴的音韵，何其美哉！鄙人附会曰：那因风而飘摆的牧草，当视为飞动的少女舞裙。 城郊、村头的草仿佛小家碧玉，有着穷人孩子早当家的特质。因车来人往、牛啃豕吞，小草们常遭践踏伤害，但只要草根尚在，一夜露水就足以使其还魂。倘若适时的下一场小雨，残草们稍加将息，便迅速硬朗如故。在斜照过来的阳光下，草叶上挑着颤颤巍巍的水珠，透得小草神情朦胧而娇憨，有着西施捧心之病态美。频遭践躏的路边小草，其命运更加多舛，朝不保夕，生死难卜。但它们的生命力却更加旺盛，养成了能屈能伸、百折不挠的顽强作风。它们蛰伏黄土，信守清贫，身处危机四伏之境，神情泰然，且能摇头晃脑的苟且行乐；它们淡欲低求而容易满足，如同战乱中的难民，平安就是幸福，坚强永远是本色。 草是春天的精灵，绿是春的底色。草之绿韵消融了冬枯的荒寂之后，人们脏府里的阳气不断逸升，渴盼莺飞草长，渴盼大地悄然氤氲着温柔的春情——其实是一场春梦。这并非一首时髦的歌，也非遥远的假设，而是需由<<离离原上草>>来撞响大地绿色的梦。古之爱草者有诗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刘禹锡）、“溪上青青草，白发谁家翁媪，醉里吴音相媚好” （辛弃疾）、“春荫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陆游）。可见，古人也把青草视为演绎春梦的主角。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主要指的是草色已成气候。句中的一个“绿”字，曾用过“吹”、“到”、“过”、“醒”，都不能形象达意，再三推敲，脑际才跳出一个鲜活的“绿”字来。一字点睛便亮出了江南的盎然春意、无限生机，而且还让人们意识到是青草染绿了江南，是“绿”明媚了春天，使春捷足先登江南。王宰相高明也！ 世上的事物本身似乎没有明确的意蕴，但若从特定角度去透视某一事物，常常会让人洞察到其别具灵性，从而以芸芸众生中刮目相看它，面对真情而油生敬意。例如，极为平凡的小草有着诸多被人们忽视了的美德，即是对这一理念最好的诠释。有心人不难悟知草有几点显著的德性：其一草无欲。草不计条件只知奉献，既无攀高折桂之心，也从不对众花显东施效颦之态。无论有无人欣赏，它们也不知寂寞烦恼，不懂纠结若失，兢兢业业的安微守道，终日总是乐呵呵的。其二草顽强。任凭风摧雨打，人畜折割踏践，草常能大难不死，残喘之后迅速欣欣向荣。古人赞言道：“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曾巩）、“天上枊絮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苏轼）。可见，花只是时令的过客，草才是大地的主人。其三草义信。无论是落脚于沃壤还是瘠土，是长在悬崖边还是长在墙头上，草总是坚守自己的位置，从不见异思迁，萋也于斯，枯也于斯，对生它养它的母土不离不弃。其四草本色。从萌芽至鼎盛直至生命的黄昏时段，草总是严格遵守时令的递序规律，顶着“绿”字进行色泽微调——由嫩绿转葱绿至暗绿。即使只剩一茎半叶，枯死前也从不改本色。其五草善良。草无论是受到善待，还是遭受虐待，总是秉持着“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老子）的信条，于默默无语中虔诚地潜显善德和内秀美。 草乃自然界的典型微贱者，被人类所不屑以顾，但它却有着上述诸多美德，让人肃然起敬。这一事例启发我们要懂得，位在上者要有“处下“的心态，眼要向下看，去关注弱小，对弱者要高看一眼，多关爱几分。同时还应懂得在为人处世时，要秉持“小草”的心态，对任何人都不要俯视，对任何事情都不要小觑。做到此，善莫大焉！必将受益无穷矣。
| 
千斤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