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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活动:0 次 组织活动:0 次 签到天数: 339 天 连续签到: 3 天 [LV.8]以坛为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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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多年前的春天里,唐朝诗人韦应物罢任滁州刺史这个正四品的官儿,继续窝在滁州,成了只闲云野鹤。
闲人有闲人的好处,爱去哪儿就去哪儿。韦应物溜达到了西涧。
那西涧原是滁州城西的一条小溪,从前叫上马河,后来叫过滁州城西水库,都不比如今的叫法洋气,叫西涧湖。
西涧湖现在是滁州十二景之一,旅游季节里总有人慕名而来。
不过,韦应物那会儿,跟他一起赏景的,通常只有溪边的草、树,以及,树上的黄鹂鸟儿。
这年韦应物官场失意,却留下了首唐诗名篇。
260年后,朝代更迭到北宋,有个叫欧阳修的,也被贬为滁州太守。
同是天涯沦落人,同去瞎溜达,欧阳修也写了个名篇出来。他不止逛了西涧,还去爬了边上的琅琊山。
有道是,文章憎命达。唐有韦应物,北宋有欧阳修,都赶来作了注脚。
今时今日,这俩早已作古的诗人词人成了滁州的历史文化名人。
鲜有人记得,当年的滁州,收留的这俩写名篇的人,也不过是俩可怜的官场失意人。
最后,没呆几年,他们还都走了。
滁州的景儿是好景,好山也好水,独独这地界不是个官场的风水宝地。
要不,当年朱重八带人打下滁州后,也不会多跑那些路,去南京称了帝。
滁州的大事件簿上,也有一段顶风光的过往的。
距离朱重八建明整610年后,滁州下辖的凤阳县里的小岗村,吃大锅饭的人要活不下去了。
为了活着,18个农民干部偷偷摸摸地要搞土地承包责任制。包干到户,包产到户。
那个年头,这就像是在造反,是找死。
是以,18个人都签了生死状。每个人都还在上面摁了红手印。
18人跟社员们约定,如若干不成,他们干部甘愿坐牢或者杀头,其他社员也会保证把彼此的小孩养到18岁。
噫吁嚱!悲壮兮!比之刘备托孤,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段过往虽以悲壮而开场,结局却很反转。后来,我们都知道,小岗村的大包干走向更广阔的农村去了。
吴晓波在总结这段历史时,有两点特别不理解:其一,改革竟是从违规开始的;其二,最先拉开改革大幕的竟然是几个农民。
他大概不知道,凤阳县的山水是真的不怎么能养活人。
明清两代的500多年里,这里常年是:三年恶水三年旱,三年蝗虫灾不断。名副其实的穷山恶水。
别看凤阳花鼓现在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回到明清之际,见着别处有成群结队的妇女在唱花鼓歌谋生的,多半来自凤阳。
穷啊,每年的秋后,她们都成群结队背井离乡,卖唱求生。
当年那18个农民干部冒死也要干,只是真的活不下去罢了。
这18个人,顶着生命风险,不但救活了小岗村,还救活了一整个时代的农民。
大包干是违规的,却被官方认可了。这是改革既定路线中的一个可爱的意外。
小岗村是幸运的,有这么敢闯敢干的一帮好干部。
距离凤阳县120余公里开外,有个来安县,也是个不富裕的。五年前,GDP才刚破百亿。
2003年,来安也有帮干部想搞搞经济。只不过,结果却远没有小岗村那么幸运。
他们打算怎么搞呢?加快发展和招商引资,把这俩放到重于一切的地位。
当年,来安就专门辟出10平方公里土地,热火朝天的搞起开发区来。
那时候,全国都流行搞开发区,到底适不适合建,管他呢。反正,你也建,我也建。
来安先建了个来安经济开发区,三年后获批成为省级经开区。
2006年,来安又建了第二个经开区,叫汊河经开区。也是三年后,获批成为省级开发区。
一个小县,竟然有俩开发区。若以滁州市来论,经济开发区自是要更多。
显然,开发区模式存在一定的过度和重复。然而,等到政策迷途知返,上来打补丁,要等到九年后了。
2018年的7月,安徽省政府批示,撤了滁州6个开发区,还有2个改了名。
其中,来安建的第一个开发区被并入了第二个开发区,整体改名为安徽来安经济开发区。
至此,距离来安建第一个开发区已经有15个年头。
来安搞招商引资,手里的牌不多。不外乎是环境和资源,还有,距离上可以抱抱南京的大腿。
2003年,来安来了一位搞旅游地产的汉子。这年,他看中了白鹭岛的环境,打算在这里搞个生态旅游度假村。
来安从2003年开始喊招商,一直到2006年,GDP才38.8亿。年年做梦都想招商。
那个汉子一来,等于是人家困了,来送了个枕头。
这汉子2002年成立了家南京公司,注册资金600万,专门搞旅游开发。
早在2000年、2001年间,他在南京搞旅游地产已经小有成就。当年的这个时间段,各地都搞经济开发区、旅游度假区,也算是个风口。
这汉子在风口里小有积蓄。到来安时,已经能称得上是位财神爷。
2005年,来安终于大笔一挥给那汉子批了4.2万亩规划用地,实际能开发1.7万亩。
要建的这个生态旅游度假村里,有碧云山庄、御龙山庄,还有白鹭山庄。有别墅,但,也建别的。
严格说来,这是有些违规的,算是打了个2003年禁墅令政策的擦边球。
一边是禁墅令,一边是几个亿的招商引资。最终,招商被排在重中之重的来安,将天平倾向了后者。
白鹭岛,是这汉子一生的黄金时代。
2009年,他又在白鹭岛附近搞了个舜耕生态农业园。开园时,滁州市还有干部来讲过话站过台。
2011年,这汉子又在马鞍山搞了个龙湾水文化度假村。当年开了盘。
暂不提其他的,单这三个项目,每拎出来一个的总投资额,都得是2亿、3亿,龙湾更多,要6亿。
而,白鹭岛开发公司的注册金额才1000万。
寻常住宅项目,跟银行贷款盖房子,卖完房子再还银行、工程的款,以小博大,还能玩得转。
可惜,这是三个旅游地产,而那汉子也是个傻的。
白鹭岛批了4.2万亩,舜耕批了6000亩,龙湾批了2200亩。算下来地是真不少,但其实,建了房子去卖的并没有多少。
旅游地产这种,前期存活大多都是靠卖房子养着,没有那么多房子卖,也就没有充足的现金流,怎么养活工程、养活公司?
明明一个都是坑,那汉子却一连跳了三个。
十个锅九个盖,再变着花样隐藏那口没有盖子的锅,也于事无补。债务危机,是迟早要来的。
2013年,白鹭岛的债务脓疮先一步被挑破。原来,为了项目正常运转,那汉子竟然向民间借了贷。从年初到年底,一直有人逼债。
白鹭岛项目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连带其他项目也受牵连。那汉子负债好几亿。
一分钱,难倒个英雄汉。何况是好几个亿。
民间逼债的花样繁多,扬言杀人的有,打骂的也有,辱骂父母、妻子的也有,连孩子上学也被人跟着......迫不得已,妻子跟他离了婚。
为了躲债,那汉子东躲西藏,五年里没过个安生日子。
在这期间,2014年,他被人告民间非法集资,进过监狱。次年,那汉子心心念念的白鹭岛项目也已经易主他人。
三个项目的业主在维权,仨项目所在地方的相关部门也在进行调查和清算。
不过十余载,所有其他的都还是如常,唯有他,得了癌,还成了个老赖。
事世一场大梦,百转皆成空。
六十岁那年,备受愧疚、追债、疾病煎熬的他,最终选择在南京自杀身亡。
这场生死,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是直接谋杀者。
只不过,每个人抽走了一根稻草而已。譬如天经地义的民间追债,譬如允诺的500亩地不给了......
那汉子走后,什么都没变。该讨债的讨债,白鹭岛也还是来安的一张名片。
40余里开外的琅琊山,在看着自己又被搭架子搞高尔夫球场时,偶尔会感慨,白鹭岛碰上个傻子开发商也是福气。
唯有白鹭岛在微风掠过湖面之际,会发出阵阵哀鸣,这里葬着一个汉子的旅游地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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