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柿叶飘零时
不雅斋先生
刚刚出了“三九”,柿树的枝梢就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柿树枝梢的最尖端渐渐地变大了,那是柿树已经感受到大地的阳气在上升,于是从沉沉的冬眠中醒来,从泥土里汲取营养,开始了新的一年生命的征程。望着那一天天鼓胀起来的萌芽,我的内心深处不断产生一种强烈的表达欲望,我想把自己的感觉写出来,我甚至已经辅好了稿纸,放好了水笔,可是我没有动笔。那鼓起来的萌芽,渐渐地不仅是枝梢的顶端的一粒了,而是每一根枝条上都鼓起了许许多多的萌芽,一种彰显生命的强烈的动力似乎在柿树的体内膨胀。尽管不时地有寒潮袭来,不时地有冻风卷来,不时地有霜雪打来,可是柿树的芽苞在倔强地生长着。于是,我写作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然而,我的那个强烈的欲望似乎只是一种欲望而已,始终不能变成线条辅在那渐渐落满尘滓的稿纸上。 望着那鼓起来的芽苞一天天地咧开了嘴,笑呵呵地迎接着春天,我想这刚刚长出的鹅黄娇嫩的叶子多么富有诗情画意。那小小的芽一天天地舒展,空旷的枝头渐渐地地变出许多小圆叶,一片一片地,每天都在攒足了劲,拼命地生长着。生命就是这样,在它该生的季节,总是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向其最辉煌的顶点走去。这一片片圆圆的小叶在迅速地长大,但那片片绿叶总是没有脱掉鹅黄的底子,看上去特别娇嫩,仿佛鸡蛋清那种娇嫩,有种娇嫩欲滴的感觉。我站在这初绿未匀的小小叶片底下向上看,我可以看见高高的蓝天,可以看见悠悠的白云,可以看见绚丽的朝霞,可以看见鲜红的夕阳,可以看见夜晚的明月,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小鸟不时飞来,在柿树的绿叶间啾啾。轻风不时吹来,抚摸这些娇嫩的枝叶,这些枝叶在春风中摇曳着,一天天地生长着,它们在不断地积蓄自己的生命能量。看见这如诗如画的境界,我又有了许多感悟,我想用这支笨拙的笔将感悟写下来,于是我掸了掸稿纸上尘滓,坐下来想写一篇文章,可是我坐了好久,结果只是想想而已。对着一树的新绿,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有话想说,可是我似乎又无法说出来,于是乎我对着那一树的新绿呆呆地瞅着,看它在风清日朗下的形象,看它在淡月星辉下的倩影。我也看见了它在料峭春寒中抖动,看见它在残冬烈风中震颤,但是它们在生长着,我仿佛感受到它旺盛的生命力,可是我却是这样的疲软,连一篇像样的文章也写不出来。那就再等等吧,等到柿树开花,或许我的灵感就要来临。 很快,新绿中的鹅黄就淡去,柿树叶子变成碧绿。此时,寒潮已经难见其踪影,霜雪根本无法再来,这时,柿树开花了。在层层的绿叶中间长出了无数的绿色小疙瘩,在小疙瘩的顶端,慢慢地绽放出无数白色小花。花朵是那样的朴素,很不惹人眼,如果不是蜜蜂和粉蝶在树枝间飞来飞去,人很难注意到柿子花的存在。还有,柿子花的香味很淡很淡,淡到人如果不用心去闻就根本上闻不到。我又似乎从中感悟到了某些东西,想把这份感悟写出来,可是一惯疏于动笔,那一份感悟就像闪现的灵感,稍纵即逝。柿子花谢了,许许多多四四方方的青绿色的小柿子结成了。
那一个个绿意渐浓个头渐大的柿子在阳光下成长,在风中摇曳,直到夏天来临。那浓的柿树让我又有了诗情画意感觉。那一片片成熟的柿树叶子,在毒辣的阳光下,为我带来了几许清凉。我穿着短裤背心,坐在树下,叼一根香烟,泡一壶清茗,翻几页旧书,自然觉得韵味悠长,似乎夏天离我很远。叶子在风中招摇,不紧不慢,仿佛舞蹈。绿叶之中,小鸟上下翻飞,有点无视我的存在,无也懒得去打扰它们。只是不时地会有一些没有长成的青涩的小柿子掉下来,有时甚至都砸到了我的头上,它们没有长成橙黄或通红的柿子就落了下来,仿佛我那没有成熟的思想,我想动笔写下来,结果却没有写一样。不成熟的东西凋零了,就让它们凋零了吧,好在不是所有的柿子都会在没有长成之时落下来的,于是,我的思想又活跃起来了……长长的夏天过去了,柿子都快成熟了,可是我的思想还是没有成熟,我一直没有动笔去写我的感悟,我不知道我已经凋零了多少感悟,不过,因为我很庆幸,我感觉到我还有一些感悟没有凋零,它们在伴随着柿子一道慢慢地成长。 秋风来了,柿子已经长得很大很大了。大多数柿子已经泛出了橙黄色,个别的已经变红,我知道柿子快要成熟了。柿树的叶子不再浓绿,有的已经长了斑点,个别叶子开始枯黄甚至脱落。柿子进入了收获时节了。在树叶一天天枯黄的过程中,柿子却一天天变成了橙红或鲜红。那早早红熟的柿子有的已经被小鸟啄食。于是,我开始摘柿子,将摘下来的柿子放进盆里,让它们慢慢变熟。熟了的柿子红红的,亮亮的,软软的,甜甜的,吃起来十分爽口。一树的柿子,我自然吃不了,于是我将大部分都送给亲朋好友,让大家都来分享。柿子成熟了,我的思想成熟了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写一篇像样的文章,只是我一直未能动笔,我有感悟,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动笔来写作了。 柿子的叶子开始大面积枯黄,有的还泛着红色,像人因睡眠未足而充血的眼睛,许多叶子纷纷飘落,在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秋风一刮,落叶便沙沙作响。这是生命的最后的歌唱,还是落叶的最后的叹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树的最顶端还有十多个柿子没有被摘下,因为那些柿子位置太高,我便听之任之了。当所有柿叶全部落尽,当寒霜阵阵袭来,当北风呼啸而过,那褐色枝条顶端挑着十余个熟透了的红红的柿子,仿佛过去有钱人家门前悬挂的小小的灯笼,在初冬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几阵严霜后,那十余颗熟透了柿子还是一个一个地跌落下来,最后只剩下一树灰褐色的枝丫,交错地指向苍茫的天空。这个时候我就不能再悠闲地坐在柿树下看书或品茗了。这时,我多是躲在屋里,透过玻璃窗望着寒风中瑟瑟的柿树枝丫,想象它春天发芽开花,盛夏果叶浓绿,秋日累累硕果的样子。
柿子完成了它一个年轮的生长,我的文章却还没有完成。摊在桌上的稿纸几乎还是最原始的样子,上面已经落上了许多灰尘。那支水笔懒洋洋地躺在纸上,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让那支水笔勤快起来,让我的思想填满那尘封稿纸上的每一个方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