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六尺巷
不雅斋先生
车拐了个弯,在雨中停下。这里如果不是下雨,应该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可是雨使这里清静了许多。我们下车,走是上几步,就来到了六尺巷所在地。
迎面是一幅高大牌坊,牌坊后面是一巨大的浮雕,上面形象地画着有关“六尺巷”的故事:清代康熙年间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英的老家人与邻居吴家在宅基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肯相让一步。由于牵涉到宰相大人,官府和旁人都不愿沾惹是非,因此纠纷越闹越大。张家人于是飞书京城告诉张英,想让宰相张英来“摆平”吴家。张英阅过来信,看罢一笑,弄得旁在场的人莫名其妙。只见宰相大人挥起大笔,写了一首小诗:“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英将诗交给来人,命快速带回。家人见信,喜不自禁,以为张英有锦囊妙计,摆平吴家, 可是家人看到的却是一首打油诗,觉得败兴。后来家人一想,也只有“让”这唯一的办法,那就让他三尺看看吧。宰相家的忍让行为感动吴家,吴家也让了三尺。争端平息了,六尺巷产生了。浮雕画面,线条流畅,且略到夸张,画面上方还有名人的题字。转过浮雕,我们的眼前果然站着一条小巷。雨中,小巷显得寂静又深邃,仿佛是历史的渊潭。
张英没有想到的是,他随手写的这首小诗会广泛地流传。其影响之大,是作者所始未预料的。两百多年来,这首诗在中国几乎成了“礼让”的代名词了。张英的一首小诗,使得两家握手言和,更留下了“六尺巷”的佳话。当然,张英题诗时可能并没有写诗名字,这首诗的名字叫《六尺巷》应该是后人加的。不过,这个佳话为桐城文化增添了几许亮色。随着有清一代“桐城文化”的兴起,“六尺巷”的声誉走出了桐城,在外人看来,这“六巷尺”就是桐城的“礼仪之邦”的象征。桐城人更知道“六尺巷”的意义,便将说尺巷好好地保留下来,并将整个故事做成浮雕,把整个故事形象地告诉后人。现在,凡是去桐城的人。或游玩,可经商,或读书,或做官,没有谁不到这六尺巷里走一走看一看。感受古人的礼让与谦逊。曾几何时,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里,有人因为痛恨张庭玉和他的父亲张英,于是认为这个“六尺巷”是所谓圣贤的“做作”,甚至被认为是“虚伪”的代名词,差点儿被推倒,据说有人欲将这个“六尺巷”夷为平地。幸好有有识之士极力维护才使这六尺巷没有从桐城的大地上消失。后来桐城县政府高度重视历史文化的修缮工作,六尺巷得以重新修缮。重新修缮的六尺东起西后街巷,西抵百子堂。巷南为宰相旧府,巷北为吴氏旧宅,巷子的地面均由鹅卵石铺,就基本保持原有的样式。两道高高的墙是用旧式青灰小砖砌成,显得古色古香,开成一条长长的古巷。
几乎还在小学开本读书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说尺巷子有故事,已经能朦朦胧胧地懂得其中的意思了。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就会背《六尺巷》,可就是不知道这六尺巷在哪儿。长大后,我知道,这六尺巷在桐城县,可是却没有机会去看一看。直到人到中年,因机缘巧合,我应桐城的朋友之邀赴桐城游玩,从而得以有机会与“六尺巷”零距离地接触。
在朋友的引领下,我便走进这六尺巷。巷子的宽度大约就是六尺,我没有带尺子,当然也不必去丈量。我举着小花伞在细雨迷蒙的境界里行走在六尺巷中。雨,细而绵密,给这条古巷增添了几许幽深的感觉,几许神秘的感觉。巷子里除了我和一个朋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湿漉漉的小巷子显得悠长悠长,我自然不会有戴氏徜徉江南雨巷的那种感觉,我只觉得走在历史深处。我同朋友从有“懿德流芳”牌坊的一头走进这六尺巷,巷子的另一头走去,我走到头大约用了120步。巷口立着“六尺巷”三个字的石刻,石刻前面是一个反面牌坊,上有“礼让”二字。我与朋友在“六尺巷”石刻着留影,然后又重走一遍。
那湿漉漉的小巷,在巷外的高树的掩映下,似乎又多了一层厚重感。穿梭在雨中,行进在尺巷里,我的心中总有一种特别感觉,那就是在物欲横流、钱、权当头的今天,包容忍让、平等待人,作为一种美德,难道过时了吗?古代的人已做到,现在的人难做到吗?做人要心胸宽广,处世要恭谦礼让,无论在何时都要提倡。
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孔子提倡的“温良恭谦让”为历代中国人奉为处世之圭臬。孔子又强调一个“恕”字,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更有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像所谓“礼多人不怪”嘛,像所谓“礼让三先”,像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像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像“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等等,无不表明中国人在处世上都遵从“礼让”二字。孔子在教其子时不是说“不读《礼》,无以立”吗?孔子的意思很明显,一个人不学《礼》,那他在社会上是难以立足的。“人无礼而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礼记》已经把“礼”上升到治国的高度了。
六尺巷是桐城的,也是整个中国文化的。我穿过这湿漉漉的六尺巷,仿佛经历了一次“礼仪”的洗礼。我收起了雨伞,坐上了车,在离开六尺巷之前,我又一次回头看一看那“懿德流芳”的牌坊,看一眼那高大的浮雕,然后收了伞,上了车。我觉得,我不是饱餐一顿中国古典文化,然后就打着饱嗝回去的,而是带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参观六尺巷,想从中感悟到更多。相府已经不再是相府了,吴宅也换了新主了,当年不论是谁争到这六尺巷,300年后,这六尺之地又属于谁?这不正是张英诗的最直接的证明吗?六尺小巷仍旧在,张吴豪家人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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